※CWT64新刊試閱
※上一本ABO設定宗良的番外篇。但獨立看應該也沒問題。
雖然良田並不了解宮城家長男的心思,在那之後仍舊不斷試探他的心意。而宗太也依舊猶豫是否應該跨過最後一步。說得好聽,是為了良田的未來著想,實際上宗太自己也很清楚,大約有一半因素是害怕未來某天良田改變心意,這將成為撕裂他們關係的最大原因。若是未來良田展現出厭惡情緒,他不一定能承受那樣的失去。對於這無可取代的人,宗太難得地逃避了現實,選擇曖昧以對。
而也因為自己的態度飄忽不定,即使兩人表面上像過去那樣親密,但宗太可以明顯感覺到,良田並沒有回到小時候那樣依賴自己的狀態──某天母親跟住宿舍的他通電話時,提到了良田回家的時候臉上有傷。然而宗太在下個週末回家時,良田卻完全沒有提起這件事。
在那個週末間,宗太等待良田主動告訴自己關於傷口的事,然而弟弟始終沒有說什麼。
Omega的天性是會把一切託付給自己的Alpha,反過來說,當他們沒有辦法託付自己的一切時,就終將離開眼前的人,去尋找能真正接納自己的人。而此時,宗太便強烈感受到了弟弟正逐漸成長為獨立的個體。
在他持續拒絕標記、甚至是拒絕結合的時候,早就該預期分離的日子到來。
他們將不再像蛋糕上那片寫了他們名字的巧克力板,彼此融在一起。良田會擁有自己的人生,自己的秘密,直到良田找到另一個能把自己託付出去的Alpha為止。
這是自己選擇的路。也只能接受。
宗太沒有對弟弟有任何表示,僅對母親私下說,如果良田身上又出現傷,或者對學校有嚴重的牴觸時,一定要告訴自己。
不過在那之前,他的弟弟就自己找到了出路。
在下一次宗太回家時,弟弟將那熟悉的栗色鬈髮剃去下半部,剩下的被梳到頭頂上,固定了起來。搭上少年左耳的耳釘,只看外表,完全是不良少年。
宮城家長男先是語塞了幾秒,這才回過神來問道:「怎麼突然換了髮型?」
他伸出手,碰了碰剃短的部分,有些柔軟,彷彿小動物的絨毛般。
而少年難為情地摸了摸後腦勺,答:「嗯……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兇?」
「但這樣很容易被找麻煩喔。」
他刻意誘導話題,想問出傷口的事。而向來敏感的良田想必是注意到了吧,他並沒有正面回答被找麻煩的事,而是顧左右而言他:「但是,現在很流行這種的感覺吧。」
絕對是說謊。宗太很清楚,雖然弟弟很愛漂亮,但因為容易緊張,並不喜歡做出引人注目的打扮,只會在耳針這類的地方小小展現一下。這麼不願被注意的良田,突然做出如此具攻擊性的打扮,原因只會有一個:那就是透過打扮,讓一般人不敢輕易招惹他。
是一種保護色。
--有自己在的時候,良田從來不需要保護色。
但如果自己終有一天要離開,那他即使並不樂見弟弟這樣的轉變,也只能選擇接受。
作為宮城家的長男,他不能妨礙弟弟的成長。只能開玩笑地回應:「為了愛漂亮,被找麻煩也沒關係,良田也長大了呢。」
「囉唆。阿宗怎麼突然說話像個大叔一樣啊?」
「好過份。」他笑著揉散那梳好的髮型,少許垂落額前的髮絲,讓良田恢復了一點宗太所熟悉的樣子。
他撥弄幾下瀏海,笑道:「良田的上半身肌肉比較不足,要是被找碴的話,用踢的比較好。」
「我也這麼覺得。」少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。
雖然這件事從頭到尾良田都自己解決了,讓宮城家長男有些失落,但看到弟弟那囂張的表情,總是比剛來神奈川時好多了。
就在良田逐漸適應都市生活的同時,宗太也不斷在做著心理準備,適應弟弟的離開。或許遲早會有一位Alpha接替自己,成為幫弟弟遮風擋雨的人,即使良田尋求幫助的對象不再是最信賴的大哥,他還是希望以哥哥的身份參與良田的人生。
因為這樣的私心,即使他始終沒做到最後一步,但打著幫忙的名義,宗太也始終沒有推拒發情期的親密互動。當媽媽委婉表達鄰居的閒言閒語後,他一度認為「是該放手的時候了」,也覺得自己有了足夠的覺悟,但看見弟弟在交通事故後堪堪撿回一條命的樣子,他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真的準備好要離開。
--遲遲沒辦法下定決心也不敢溝通的人是自己。
醫生說良田不知何時才會醒來,而母親要上班,於是就由自己和安娜輪流待在醫院守著。
病房裡的其他家屬多半帶了雜誌或書來打發時間,然而Alpha少年卻只是看著床上,本該在自己的規劃下走上幸福人生道路的弟弟,想了很多很多。
和安娜交接並回到家後,宮城家長男沒有鋪床睡覺,而是坐在起居間裡等待值班完回家的母親。
當宗太開口說出「我有事想跟媽談談」的時候,意外地,母親露出了似乎已經猜到他要談什麼的表情,靜靜點了頭,在長子的對面坐了下來。
兩人隔著餐桌相對,夾在兩人中間的是幾張故人的照片。
那時安娜還沒出生,照片上的是父親、小時候的自己和良田。
宗太僅僅瞥了一眼那張照片,接著便將視線轉向母親。
「這麼多年了,我還是沒有改變想法。」
話題沒頭沒尾的,但自己的聲音跟當年離開沖繩前不同,十分堅定。
「這樣。」母親望向那張三人合照,沉默地看了一陣子,才小聲開口:「我早就有預感會是這樣了。」
宮城家最優秀、最標準的好兒子頓時有些動搖。
「如果媽不接受的話……」
「我沒有不接受。」平時善於傾聽的母親難得打斷了長子的話,又重覆強調了一次後,才解釋道:「只是之前鄰居試探時,忍不住對現況不安了起來。」
「那現在呢?」
對於他帶了點急切的追問,嬌小的Beta女性靠上椅背,長長吸了口氣,這才接著開口。
「現在……只希望你們都活得好好的。」
見長子說不出話,薰微微笑了起來,又突然想起似地開口。
「其實你也不想放棄大學的推薦入學吧?只是考慮到要盡快有工作貼補家用,所以才放棄的。」
宮城家長男微微一怔,萬萬沒想到母親會在此時提起這件事,也沒想過她看透了一切。
面對這個也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女性,宗太看向一旁,顯得有些笨拙。
薰看著他的表情,笑了起來:「難為情的時候,你和阿良的表情一模一樣。」
薰靠上椅背,像是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般,再度望向照片中已故的宮城家支柱,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鬆。
「讓你為家裡煩惱的事已經太多了。我想,這件事你就照自己想要的去做吧。」
「但鄰居那邊,如果之後還有閒言閒語……」
「都是猜測而已,反正也沒人能證實什麼。」
向來優柔寡斷的母親,這次倒是答得灑脫。
宮城家長男沉默了一陣子,這才笑著回答:「謝謝媽。」
他們的母親用淡淡的微笑當作回答,好半晌才又開口。
「對了,在我下班前安娜打電話到公司,說是阿良已經醒了。雖然我想你可能才剛回來不久,但休息一下後……還是去醫院一趟吧?你一直沒出現,那孩子現在應該在生氣了。」
宮城家長男苦笑著起身,抓起了桌上的機車鑰匙:「嗯,應該正在鬧彆扭。」
「很久以前就跟你說了,有時候不要那麼慣著阿良,你就是不聽。」
薰沒有看向他,只是看著照片中的父親,隨口笑著調侃。那笑容竟久違地有幾分爸還在時的樣子。
宗太找不到反駁的話,最終只能無奈笑道:「我去去就回。」
「嗯。務必小心。」
在醫院裡,宗太第一次向弟弟坦白了自己的心情。
而在良田出院後,一切彷彿加速了起來。弟弟在每天晚上的例行電話中,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報告。像是新來的紅髮學弟很囂張,但是個純情的可愛傢伙;還有「比阿宗更受歡迎,有夠誇張」的天才學弟;以及雖然有時很煩,但三分球很驚人的學長……宗太在電話裡聽弟弟用快睡著的聲音說著,只覺得這短短幾個月裡弟弟的社交量,恐怕比過去人生的總和還多也說不定。
在那之後良田也第一次當上了隊長,然後在安西老師的推薦下,申請到了美國的獎學金。過去總是跟在自己身後、仰望自己的嬌小身影,不知不覺漸漸走到了自己身前。
那雙彷彿有著隱形翅膀的腿,或許還會跑得越來越遠,直到把他完全拋在身後。
作為哥哥的宗太樂於見到弟弟的人生更加廣闊,而作為Alpha的他則是難以壓制心中的不安。
但他不希望良田高中最後一年的社團生活,因為自己的私慾而中斷,所以也一直努力按捺不斷飆漲的獨佔慾。不過那個小壞蛋完全沒有學會教訓,一直在自己的忍耐極限邊緣反覆蹦跳,在球場上的敏銳觀察力也不知道去了哪裡。
好不容易等到良田高三退出社團,在弟弟去美國前,宮城家長男總算是把這積年累月攢下來的忍耐一口氣爆發出來。順便也標記了,以防弟弟在美國被那些人高馬大的外國人包圍,一不小心就被人盯上。
標記還有另一個好處,以往總是會有鄰居、師長同學、打工同事等各種關心自己有沒有對象的試探,從此消聲匿跡。即使良田不在國內,自己也清靜了許多。
他想,一切都在漸漸步上軌道。
──十年後,沖繩。
因為家庭聚會兼掃墓活動,弟弟從美國回來後沒有去找以前的夥伴,直飛沖繩。
而到機場接機的自然是宮城家長男。
雖說現在通訊軟體發達,兩人有空時也都會在日本跟美國之間往來,但距離上一次良田回老家參加祭祖,可能已經有一二十年。
弟弟一路上好奇地望向四周,比對過去和現在街景的落差,而在看到那跟他們老家差不多的傳統民宅時,在美國曬成小麥膚色的青年不禁笑了起來。
「沖繩都有肯德基了,結果這裡跟以前完全沒有差別嘛。」
「剛才安娜也說了一樣的話。」
寶貝弟弟理所當然地將巨大行李箱塞到自己手裡,自己一臉懷舊地拿著手機到處拍照,同時向他問道:「這是包棟出租的嗎?還是還有其他客人?」
「包棟。畢竟還有安娜他們一家和媽,這樣比較方便。」
宗太領在前頭走進開放的庭院,而蹲在庭院裡的小小人影聽見動靜,立刻抬起頭來。
「阿宗!」幼兒先是響亮地喚了他一聲,接著看向跟在宗太身後的人。歪頭看了好半晌才認出人來,興奮地大喊:「舅舅!」
「為什麼對我就是叫舅舅?」
良田先是吐嘈了句,但還是上前摸了摸幼兒的頭:「你看你的頭這麼燙。太陽這麼大,要躲在影子裡。」
幼兒似懂非懂地點頭,而Alpha一面輕鬆地把32吋行李箱抬到緣廊上,頭也不回地回答。
「他好像以為你的名字是『舅舅』。因為安娜天天播你比賽的影片給他看時,每次都說『來看舅舅』。」
目前是職業選手的青年無言沉默了幾秒,最終決定樂觀思考。
「好吧,一年沒見幾次還能記得舅舅,這樣已經很好了。」
「哦,你頭髮放下來後,他好像就會認不出來了。」
「怎麼跟媽一樣有點笨笨的?」
「喂!我聽見了!」
突然加入的女聲吸引了庭院裡的三人注意。活潑的少婦直接從緣廊跳下庭院,奔向才剛到家的二哥。而宮城家長男也輕車熟路地護住一看到母親出現,就想跟著暴衝的幼兒。
安娜用眼角餘光確認了小孩被自家大哥顧得好好的以後,便放心地說起話來。
「阿良,轉機兩次辛苦啦--要去海邊走走嗎?」
「妳這是人說的話嗎?我背包都還沒放耶。」
「放門口就可以了啦。快點快點,我們一起去看我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!」
「安娜從剛才就一直在吵這件事。」宮城家長男在一旁笑著補充。
將幼兒交給他父親照顧後,三人便順著跟以前一樣的小路走到沙灘。宮城家的么妹領在前頭,快樂地踏著時不時沖刷上來的海浪,而兩名兄長則悠閒地跟在後頭閒聊。年輕的少婦像個小孩一樣沉浸在自己開心的小世界中,時不時看到懷念的東西時,也會回頭向兩人搭話。
不知為何,這景象讓宗太產生了一些似曾相識、懷念而感傷的感覺。
──是什麼呢?
Alpha青年放任身旁的弟弟和跑在前方的妹妹對話,困惑地想捕捉腦中那隱約浮現的感覺。
就在宗太似乎快想起什麼的時候,安娜停下了腳步。
兩人的妹妹回頭靜靜看著他和良田,接著很快笑了起來。
「幹嘛?妳又在笑什麼奇怪的事了。」
身旁的人沒好氣地問,不用看宗太也知道,一定又習慣性地挑起了單邊眉毛。
「沒有啊?」安娜又嘻嘻笑了幾聲,這才解釋道:「我只是在想,你們現在也很習慣牽手了嘛!」
聞言兩人先是愣了一下。向來臉皮薄的良田先反應過來,難為情地放開了手,連忙解釋。
「因為那邊沒人認識我們,所以偶爾會牽一下。」
「幹嘛那麼慌。反正這裡一樣沒人認識你們啊?都過這麼多年了。」鬼靈精的少婦講到這裡突然停下來。想了想,又困惑道:「嗯?不對,搞不好會有人認出籃球選手宮城良田?」
「要是都沒有人認出來……也很寂寞就是了。」弟弟訥訥地開口。
「才不會咧,你想太多了。」
弟妹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聊,並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宗太停止了反應。
方才么妹無意間的話,讓一道影像瞬間在宗太的腦海裡浮現出來。那是幾乎早已被宮城家長男遺忘在心中深處,許久以前的回憶。
當時的宮城家還只有三個人。一對恩愛的年輕夫婦,以及才不到三歲的長子。
「阿宗?」
聽見么妹不可思議的呼喚聲,宮城家的長男回過神來,發現其他兩人都訝異地看向自己。他抬手往臉頰上一抹,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從眼裡落下了一些水滴。
倒不是因為悲傷。只是因為一種突然找回失去已久的寶物後,瞬間湧出難以名狀的感情。
「怎麼了嗎?」良田的聲音帶了幾分擔憂。宮城家長男揮了揮手,不太習慣在弟妹面前展現自己脆弱一面的他,刻意輕鬆地解釋。
「沒事。只是突然想起來,以前爸媽在這裡散步時總是牽著手。」
安娜偏了偏頭,似乎沒什麼共鳴地回答:「哦──?我好像沒印象。」
「在安娜出生後,他們兩人就忙著牽妳了。安娜總是一個不注意就會消失。很可怕的。」
安娜看到自家二哥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臉,有些不服氣地鼓起臉頰:「那阿良呢?」
「良田是我牽。」
但與其說是他牽著良田,倒不如說良田總是會抓著自己的手,害怕自己會丟下他。
明明永遠也不可能丟下的。
「什麼嘛,那跟現在一樣啊。」安娜吃吃笑了起來。
而本來因為害羞而放開他的手的人,猶豫了兩三秒後,朝自己再次伸出了手。
「……要牽嗎?」
青年沒有看向宗太,而是難為情地看著一旁。
宮城家的長男笑了起來。
他伸出手,將那比自己小得多的手掌,包在了自己的掌心裡。
──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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